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
道皇化作尘烟，不复存在，他最终归入洪源之中成为洪源一部分，他的大道宝匣也在寂灭天火中焚毁，与他一样消散，融入洪源，借他的话来说，这便是偿还因果。</p>
许道兄，你真的见道了?</p>
许应循声看来，只见圣祖和道寂真君向这边走来。</p>
圣祖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，笑道：你真的见到真实的道了?适才你是骗道皇的对不对?你能解决一切劫运，你却故意说不能，以此来摧毁道皇的道心。</p>
他兴奋道：杀人诛心，就算道皇已经生机断绝，也要让他带着绝望和不甘而死，只有这样，才算是对他的报复。</p>
许应摇头道:我何须欺骗道皇?劫运本就是道的自我清洁，若是没有劫运，道也不存。</p>
圣祖呆住，突然间万念俱灰，转而又振奋起来，道:我不信，许道兄，我不信真正的道是如此，我要见一见真正的道，道兄，让我即便是死，我也甘心。</p>
好，我成全你。</p>
许应话音刚落，圣祖眼前突然出现无数种大道霞光，扑面而来，将他淹没，他只觉自己在道光中不断逆行，无数种大道形成道光的洪流，光芒之中不断有新的道光形成，同样也不断有道光湮灭，在这无比宏大的大道光流之中，哪怕是寂灭大道也只是其中一道不起眼的光束。</p>
圣祖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，下一刻，眼前所有的光芒退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大宁静，这里是道的原点，是所有大道的起源，他目之所及，看到无数种大道如琴弦在舞动，延伸形成一条又一条奇特的道路，他感受到这里奇妙的道境，微妙玄通，深不可识，他想去捕捉这种道妙，却不可捉摸，他看到不计其数的大道向着茫茫的前方延伸而去，一个个强大的身影屹立在这些大道上，有人站在尽头处，有人将之延伸到更远的地方。</p>
他见识到无数种大道的寂灭，也看到了无数种大道的诞生，他热盈眶，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境界，他也知道，开辟混沌海，绝不可能见大道真实，真实的道比混沌海所能衍生的道多了太多，他观察从原点衍生的大道，太多大道是混沌海所不具备的，倘若道皇坚持开辟混沌海，或者我将混沌海寂灭，都不可能见大道真实，他心中默默道。</p>
许应将他从大道真实的状态中带出来，圣祖泪流满面，却心有不甘，怅然若失，许道兄，我已经见道，你可以动手了，圣祖神态黯然。</p>
道寂真君颇为不忍，道:道兄，既然圣祖已经再无作恶之念，放他一条生路又有何妨?</p>
圣祖摇头道：我见过大道真实。我之余生，已经了无生趣，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那种……他还未说完，许应己经一指洞穿了他的眉心。</p>
你……圣祖瞪圆眼睛，气绝身亡。</p>
许应这一指将他大道悉数震断，生机断绝，道寂真君心里突突乱跳，不住的瞥向许应，许应面色如常，道：圣祖作恶太多，如今正是偿还因果的时候，我不会因为他生出一点善念而放过他。</p>
道寂真君心头一突，回想自己当年曾经做过的恶事，惴惴不安。</p>
许应望向这片广袤无垠的洪源道海，低声道：道皇虽死，但他的烂摊子还在。</p>
道寂真君等了片刻，不见他来让自己偿还因果，大着胆子问道:道兄是要开辟洪源么?</p>
许应摇头道:不开。</p>
道寂真君怔住，失声道：不开洪源，岂不是混沌海就此成为绝响，今后将再无生灵?</p>
许应道:开辟洪源，诞生一个莫大的宇宙，固然壮阔，但也会将所有的生命都限制在其中，自此之后，再无人能飞升宇宙之外，见识海外雄奇，不如留下混沌海，无数宇宙自混沌中而生，这宇宙中的人走出宇宙，进入茫茫未知的海域，去探索海域中隐藏的真相。”</p>
他顿了顿，道:或许将来，也会有人动心思，去寻找真正的道，或许他们会寻到我，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传奇故事，混海正是因为混沌和未知，才有着无限可能，他开辟混沌海得到的宇宙就算再大，也是有限的宇宙，而混沌才能无限，从而可能再诞生出一个或者无数个传奇。</p>
道寂真君询问道:可是，如何才并能将这洪源还原成混沌海呢?</p>
他的话音刚落，忽然四周的海域中，混沌之无有如滔滔的大浪，有如万马奔腾，竟在飞速的向四面八方延伸，他视野很快便被混沌之无所笼罩，看不清周围到底有什么。</p>
混沌海只是道的混沌态，许应站在他的身旁轻声道，将洪源中一切状态变为混沌态即可。</p>
道寂真君呆住，耳畔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声响，那是洪源中的大道进入混沌态而迸发的声音，这种改变速度不知有多快。不需要开辟洪源吗?他喃喃道。</p>
许应抬起脚步向混沌之中走去，声音从前方传来:既己化作混沌态，何来洪源?</p>
道寂真君连忙快步跟上他，沿途处处都是汹涌奔流的混沌之炁形成海中的暗流，他们走了不知多久，道寂真君始终没有遇到洪源膜胎，仿佛洪源膜胎根本不存在一般。</p>
过了良久，许应停下脚步。</p>
道寂真君连忙也停顿下来，打量四周，却见这混沌海中空无一物，然而许应却蹲下身子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団混沌之无。</p>
道寂真君这才注意到，这団混沌之无有点点灵光在闪动，闪耀的灵光聚在一起，很是灵动，仿佛在生苌。</p>
看，这就是混沌海，许应露出笑容，将捧着的灵光轻轻放下，笑道</p>
：这就是生机勃勃的混沌海。</p>
道寂真君望着这一抹灵光，心中感慨万千，他跟着许应继续前行，只见这混沌海中生机盎然，不灭灵光仿佛雨后的草地，顽强的从混沌海中发芽，茁壮生苌，这是一片新的混沌海，与从前的混沌海没有关系，它没有坟场，没有强大的元始道境、也没有统治海域的帝国，它是一片极尽升华后的新海域，蕴藏着磅礴生机，无限可能。</p>
又过去很久，道寂真君跟着许应回到了混沌主道场，混沌仙山和那道混沌海大裂谷已经消失不见，道皇催动大道宝匣，将道场所有东西收入宝匣中炼化。</p>
道寂真君四处搜寻，然而这里什么也没有。</p>
许应伫立良久，看着道寂真君忙来忙去，突然道:道寂道友，就在这里别过吧。</p>
道寂真君一怔，连忙道:许道兄，你要离开?</p>
许应道:我要离开混沌海，去大虚空中寻找三界，或许三界在大虚空中并未被道皇毁灭，可能三界迷失在大虚空中，寻不到回来的道路。</p>
他眼神中若有光。</p>
道寂真君迟疑一下，以道皇的本事，就算三界躲入大虚空中，也逃不过他的眼睛，毕竟，道皇可以随意撕裂混沌海进入大虚空，道皇为了逼迫许应，必然会摧毁三界，激发他的一切潜能，因此三界不可能在大虚空中流浪。</p>
可是倘若那时三界中元未央、虚皇、通天道主等人察觉到危险，及早的让三界远离混沌海呢?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，…或许，这就是许道兄眼中有光尚存的原因，道寂心道。</p>
许道兄，你如今境有界已经高到我难以理解的地步，是否能调动莫大神通，重现那些混元宇宙，以及那些宇宙中的生灵?道寂真君又问道。</p>
许应道:我可以重塑他们中的每一个人，每一个人是曾经的他，又不是曾经的他，既然如此又何必打扰混沌海呢?</p>
道寂真君似懂非懂，他未曾到这等境界，他心中天人交战，暗自思量，我若是留下来，将来或可像道皇、圣祖一样，成为混沌海中无上的存在，可是我若是随许道兄一起离开，或许会跳出混沌海的桎梏，有着更大的成就，只是许道兄会带着我么?</p>
他正在迟疑。</p>
许应划破混沌海，现出大虚空，举步来到混沌海外，道寂真君鼓足勇气，开口道:许道兄，我愿作为道童，侍奉左右，与道兄一起寻找三界。</p>
许应停下脚步，道寂真君心中大喜，急忙跟上前去，笑道:道兄肯收留我，莫非我资质非凡，有见大道真实可能?</p>
许应摇头，道寂真君大是不解，道;那是为何?</p>
许应看向一片空空的大虚空，茫茫无际，混沌海已经不见踪影，这里实在太空旷了，因为寂寞。</p>
许应向前走去，等道寂真君呆了呆，连忙跟上他，摇了摇头，心道:成就真实的道的存在，居然也会寂寞吗?这么说来他让我跟着他，是解闷了?</p>
鸿蒙道海，无上道境。</p>
公子鸿蒙向红罗夫人笑道:有一位道友来访，随我前去相迎。</p>
红罗夫人惊讶道:值得你动身相迎的可没有几个呢，莫非是公子混沌?非也，是我们的一位故人。</p>
过了不久，公子鸿蒙和红罗夫人迎来客人，回到无上道境，夫妻两人对视一眼，只见那位客人站在道境边，望向鸿蒙道海的无数宇宙，还有一个道人侍立在一旁。</p>
过了片刻，客人转身，向夫人见礼，众人落座。</p>
许道友，混沌海与我虽有因果，但我素来怕麻烦，所以借你之手，断去与混沌海的因果，公子鸿蒙笑道：那里一片混沌，我不想沾染，免得影响到鸿蒙道海，只是累及道友。</p>
那客人是个青年，衣着朴素，不见有得道高人的模样，反倒显得风尘仆仆，鬓染风霜，道:正是有道友的安排，我才有今日的成就，我此次前来，一是叙旧论道、二是寻找三界下落。</p>
公子鸿蒙与红罗夫人对视一眼，各自摇头，道：未曾见过有宇宙漂流到鸿蒙道海。</p>
红罗夫人道:敢问许道友，你如今是何境界?</p>
那客人道:我如今已无境界，我为道之原始，前不见古人唯有来者。</p>
公子鸿蒙动容，道：道友寻到大道之源头了，可喜可贺，此等成就令我也艳羡不已。</p>
那客人道:道友志不在此，有妻女相伴，庇护黎民、守一方净土，令我艳羡不已。</p>
公子鸿蒙向他请教如何见大道原始。</p>
客人讲述自己步入原始的过程。</p>
公子鸿蒙皱眉，道：我向尽头探寻，道友却向源头探索，南辕北辙，我无法修成与道友一样的成就。</p>
过了不久，客人请辞。</p>
公子鸿蒙相送，询间道:许道友此次离去，要去何处?还是要去寻找三界吗?</p>
客人点头。</p>
红罗夫人快言快语，道：倘若三界已经不存在了呢?</p>
客人迟疑不答。</p>
公子鸿蒙笑道:道友，你有无量神通却不能做到无所不能，此去大虚空不妨去见一见混沌，说越不得他见过三界。</p>
客人称谢，道:第一代混沌主?我亦想去拜访他。</p>
公子鸿蒙道:他所居之地与众不同，乃是另一片混沌海，当年他所在的宇宙经历了虚空劫，化作终极虚空，所有生灵皆被撕裂，他为了寻求解决之道，因此回溯源头，进入混沌海，他在混沌海中获得无上成就，返回终极虚空，以自身的混沌道海将终极虚空压回宇宙状态，以此来解决劫运。</p>
客人称谢，道:此等存在一定要去见一见，说罢，拜别离去。</p>
公子鸿蒙目送这一主一仆远去，离开鸿蒙道海，心中不禁感慨万千。</p>
红罗夫人走前来，公子鸿蒙揽住她的纤纤细腰，嗅着她发丝间的香味，道:我或许永远也不可能达到许道友的成就，但他却没有我幸福。</p>
红罗夫人依偎在他肩头，喃喃道:三界真的还存在么?</p>
公子鸿蒙迟疑一下，摇了摇头:不知。</p>
又过去了不知多久，混沌道海也迎来了自己的客人，公子混沌与这位贵客相谈良久，让延康上下皆是震惊莫名。</p>
龙麒麒，我爹在见谁?</p>
一个女孩跑到弥罗宫外，好奇的向里面张望，只是看不分明，只得询问门前一头似龙非龙，似麒麟非麒麟的怪物。</p>
那怪物道:我也不知，能与老爷论道这么久也没有被打死，可见来人十分了得。</p>
女孩试图闯入弥罗宫，这时却见自己的父亲将那位客人送出弥罗宫，道:道友道法无量，我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，此人称作元始，居于大道尽头，有着不可思议之能，道友寻找三界，不如前去见他，说不定他曾经见过三界，他为客人指明方向。</p>
那客人称谢，拜别离去。</p>
公子混沌目送这对主仆离开，颇为感慨，女孩询问道：爹，他是谁?很厉害吗?</p>
公子混沌道:他或许是我遇到过的最厉害的人，只是我并不羡慕他。</p>
女孩诧异道，为何不羡慕他?</p>
公子混沌道:我有故乡，有家室、有亲友，有故人、有道友，而他只剩下孤零零一人，他虽是道，却飘零于虚困空之间，寻找万千年，我看到他，见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，不想这一抹希望泯灭。</p>
灵筠，大道真实与大道元始并不重要，人活一生，追求的永远不是大道真实，大道元始。</p>
又过去许多年，那个风尘仆仆客人来寻元始，接近元始所在的虚空宇宙时，却见前方突然浮现出一片波澜壮的道海，他来到海上，海上有故人，是混沌主泰皇。</p>
泰皇在轮回道海上迎迓他，笑道:不曾想竟能在大虚空遇到混沌海的故人。</p>
那客人询问他为何在此。</p>
泰皇爽朗笑道，我与玉虚天尊前来挑战仇家，那仇家自称元始，结果我们败了，痛定思痛，终于有所成就，我修成轮回道海，便留在这里参悟，不知不觉间道海中竟然形成自己的宇宙，因此，也就没有必要回归混沌海了，如今混海如何?</p>
客人向他说起混沌海经历。</p>
泰皇瞠目结舌，叹惋良久，玉虚道友何在?他修成道海后，劫走了他的儿子，不知所踪。</p>
客人又询问泰皇，是否曾见过三界，泰皇摇头:不曾见过，许道友，你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地，不要有太多执念。</p>
客人道：泰皇是否放下了执念?</p>
泰皇愕然，摇了摇头。</p>
客人辞别泰皇，去见元始，两人坐在元始的道树下，有狐女向这边张望，白皙如雪，两人默坐，元始正欲开口，却见客人目视狐女，两人皆无一言。</p>
过了不知多久，客人起身向元始辞别，元始轻轻点头并未相送。</p>
我欲劝他放下执着，他却目视我执念所在，因此只能一言不发，元始向那狐女道。</p>
大虚空的客人带着道寂，行走于虚空之中，寻到许多奇妙地方，也见到了许多奇特的人，他风尘仆仆，每到一个地方只是小作逗留，便又匆匆而去。</p>
他是一个过客，不属于这里，有人说道。</p>
客人还在寻找，岁月不曾疲倦他的脚步，然而大虚空实在太大了，他要寻找的三界，到底会在何处?他魂牵梦绕的三界，真的还存在么?</p>
客人身躯一颤，他听到了虚空中传来的钟声，悠悠扬扬，颇为熟悉，似是故人归来。</p>